姥姥,我们家乡叫姥娘。
想起姥娘,是因为今晚老公做的咸鱼。
小时候,姥娘总是赶早市,在微山湖的渡口买了刚刚打起的鲜鱼,细细搓了盐,腌一会,不要超过一个小时,这鱼就成了咸鱼。姥娘便刷干净小锅,锅底架起玉米秸秆,火苗升腾,慢火煎炸,外酥里嫩,当是人间的美味。背井离乡后,再很少吃到这种咸鱼。也许是饮食习惯的原因,我现在生活的城市,饭店里的咸鱼总是腌得齁咸,还干干巴巴的,实在难以下咽。
我心目中,妈妈是无所不能的,但独独煎咸鱼这一项,妈妈做的总是不如姥娘。连妈妈自己都说,你姥娘煎的咸鱼最好吃,我从小就学,就是没学会。
小时候,我最喜欢去姥娘家。除了咸鱼,姥娘还会给我们买很多好吃的。两个舅舅年轻时尚,又颇为疼爱我们,总会非常温和地和我们说话,带我们上街,不同于我们家爸爸和叔叔的严肃。我们总在他们房间玩,总会在他们抽屉里发现我们家没有的新奇玩意,例如磁带,唱片,明星的贴画等等。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姥娘家集市上卖的小圆饼,在我们老家叫“缸帖子”的食物,在水缸一样的炉子里烤出来,金黄酥脆,芝麻粒粒香浓……这对我是一种绝对诱惑,因为在我们家,爸爸因为觉得用麦子换饼吃不合算,总是自己发面蒸馒头,或者烙煎饼。因为轻易得不到,所以直到现在,我仍然对“缸帖子”和小圆饼怀有深刻的感情。
姥娘不常去我们家,可以说是极少。生有众多子女的姥娘,她的母爱已经无法全心眷顾某一个儿女。妈妈和姨妈们长大出嫁了,两个舅舅年龄还小。何况,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,一院子的鸡鸭猪羊……
难得去我们家住几天的时候,我总是有莫名的幸福感,从而倍加珍惜。妹妹和妈妈到现在或许都不知道,我为何这样的幸福,这样的珍惜,其实我不是为我自己,我是为我的妈妈感到幸福。姥娘在我们家住,妈妈就可以每天看到她的妈妈,这对于经常思念母亲却因为家务缠身分身乏术的妈妈,是一种巨大的安慰。姥娘来我们家,我总是会尽量很听话的,我不想让妈妈生气,破坏妈妈难得的幸福。可惜这种幸福总是很短暂很少有,所以显得弥足珍贵,深藏记忆中。
姥娘在我们家从来不闲着,旧社会裹下的小脚尽管走路不快,但从不耽误她忙这忙那。尤其是我们的衣服和被褥,姥娘总是帮着缝缝补补,洗洗晒晒,姥娘总是说,你们要听话,你妈妈太累了,要多帮妈妈干点活。一如现在的我的妈妈,每次来到我们家,也是这样的忙碌,也是这样的交待我的女儿,也是这样温情的场景。
我有时也怕姥娘。姥娘要是发现我们不听话或者不帮妈妈干活的时候,就会板起脸来,狠狠地说我们。这让贪玩的我们感到内疚和羞愧,于是停止了玩耍,帮妈妈做家务。
我想,只有母亲,才会这样的用心用力的爱吧。
姥娘已经仙逝很多年。在我心中,她的音容笑貌仍然和蔼而可亲。然而我最留恋的,是姥娘对妈妈的爱,那是只属于妈妈的母爱。妈妈一生辛苦,积劳成疾,养大我们,牵挂我们,我们给予她的,最多是欣慰。而假如姥娘健在,就能给妈妈最最甜蜜的母爱。
世间万物,都有它的属性。因为一盘咸鱼,我想起姥娘,想起妈妈,想起童年美好的回忆。生命中的很多东西,都有了属于你的属性,而所有的东西,也都会成为回忆。
想起姥娘,不禁泪眼迷茫。母爱的传递,从姥娘开始,妈妈给我,我给女儿……每一个母亲,都是爱的使者,不管她是富有或者贫穷,温柔或者泼辣,俊俏或者普通,高大或者瘦小……她都在儿女的身后,永远亮着温柔的灯光,伴随儿女走向远方。
想起姥娘,想起那永不再来的温馨时光。那些吃上咸鱼就满足幸福的单纯幸福,是人生的一段高光。物质丰富的今天,各种美味佳肴交替出现在餐桌上,却永远不会再有,姥娘做的,那咸鱼的鲜香。
【作者:刘莲,笔名阿莲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,兰山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。临沂门户网站新闻主编、记者。青藤文学散文编辑。出个人版散文集《岁月有痕》。2019年获临沂市十佳新媒体编辑荣誉称号。2022年,获“羲之文艺奖”二等奖。在中国法制经济观察、临沂广播电视报、临沂日报、今日头条、百度、网易等全国各大网站、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,撰文并参编书刊《临医名医谈健康》《沙汀印象》《商海弄潮》《众志成城抗击疫情》《兰山区中小学作文大赛作品选》等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