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春天换季，我总是要将冬季的衣物清洗晾晒一番，然后放进衣柜存储。于是，棉衣、毛衣、厚重的被罩、床罩等，都趁着无限好的阳光，尽情沐浴着，吸纳着天地之灵气，而后，在橱柜和木箱里，氤氲着太阳的味道。
我冬季的衣物中，最温暖最亮眼的，是棉袄。
我说的，不是街上卖的丝绵、太空棉和羽绒的那种棉袄。我的棉袄，是妈妈用里表两层花布，加上棉花，亲手做的棉袄。这些棉袄，在寒冷的冬季里，穿在我和老公、闺女的身上，温暖了整个冬季。
妈妈做的棉袄，都是上好的新棉花。因为妈妈虽然平时不种棉花，却每次在打算做棉袄或者棉被时，专门在田地里种上几垄棉花，等到收获时，轻轻摘下，细细挑选，去除棉籽……妈妈精工细作的棉袄又轻又软，暖和无比。这棉袄，我从小穿到现在，即便有了羽绒服等新式衣服，妈妈做的棉袄也从来没有被替代过的。即便是上班了，我仍然坚持穿在外套里面，因此，常常会遭到同事善意的玩笑。
几十年来，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天，都有妈妈做的棉袄陪伴。后来，不仅仅是我，孩子和老公也同样地穿着我妈妈做的棉袄。
妈妈每一年都会盘算，自己的孩子和孩子的家人，谁还没有棉袄，谁的棉袄旧了，于是在春天便要行动起来——种棉花。小时候，妈妈只做我们一家人的，现在要做很多人的，自己的孩子、孩子的爱人、孩子的孩子，甚至，我的婆婆身上，也有妈妈做的棉袄，坎肩。不太冷的时候，先做坎肩，做完坎肩做棉袄。一般要做两件，一件薄的，一件厚的。薄的初冬穿，厚的最冷的时候穿。包括后院我的小叔小婶，因为母亲早逝无人给缝，也都是穿我妈妈做的棉袄。
妈妈做的棉袄，因为做的合体好看，不仅我经常穿着，就连经常出差的女婿们，在羽绒服的里面，都塞着小棉袄。工作应酬时，在空调的房间吃饭，我们就直接暴露出小棉袄，却没有人笑话我们土，有的只是羡慕，他们都说，从这看似土气的小棉袄上，看到了暖暖的母爱。孩子们因为这些棉袄，更是轻松暖和，上学的时候，里面无需繁缛的一层又一层的保暖内衣，只要穿上小袄，套上校服就OK了。
妈妈做的棉袄，或许大家觉得有些土气，不能穿到外面来。但是我觉得，在家里当然可以穿，在外面仍然也可以穿。外套里面，只要穿着棉袄，再大的雪你根本不会觉得冷；只要穿着棉袄，我从来不担心孩子在学校冷不冷；只要穿着棉袄，出差在外的老公也绝对不会冷。
小时候，尽管家里不富裕，妈妈也从来没有让我们穿过隔年的硬邦邦的袄。即便是旧的，也要拆洗干净，把棉花在阳光下暴晒，直到松软如初。短了就接一点，妈妈喜欢用好看的袜筒接棉袄，又软和又有弹性，或者根据情况絮点新棉花。妈妈也从来没有让我们单独穿过棉袄，总是要加上一个套袄的褂子，一来是防止把袄弄脏，二来是美观好看。
妈妈说，“十层单不如一层棉”。
小时候的冬天，棉袄棉裤棉鞋，都是必备的。在没有机器的年代，除了繁重的农活和家务之外，妈妈还要亲手缝制这些，可想而知，会有多么辛苦。可是慢慢长大，知道爱美的我们，对穿棉袄开始抵触，总是找机会不穿，甚至宁愿冻着自己。小小的我们，感觉厚重的棉袄棉裤，棉鞋，都是不好看的，让自己丢面子的。
终于在一个冬天，爸爸发工资后，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件滑雪衫（类似羽绒服的丝绵冬衣），还有一双卷头的翻毛皮棉鞋，我那时叫它牛角鞋。我们穿上崭新的衣服，立刻就跑出去撒欢。可是，外面实在是太冷了，滑雪衫和牛角鞋，都不管用，冻得我们赶紧跑回家烤炉子！最终，还是要穿上妈妈做的棉袄棉裤棉鞋，才能痛快地在外面疯跑。按照现在的话说，在温度和风度之间，我们还是选择了温度。
洗净的棉袄，悬挂在阳台的晾衣绳上。棉袄本来是不能直接洗的，问了妈妈，妈妈说你不会拆不会缝，就直接洗吧，但是别用洗衣机甩干，尽量别压缩棉花。看着棉袄在明媚的阳光中，滴滴答答的滴水，心中涌起阵阵温暖，仿佛看见妈妈戴着花镜，一针一线缝制的情景。妈妈身体不好，这些棉袄是一个大工程。心疼妈妈，几次让她别做了，她却执拗得很。我们不好拂逆，只能由她。
我知道，妈妈做的时候，定然想到在寒冷的冬天，我们穿着她做的“风刮不透”小棉袄，暖和得很。她也会像我一样，想着上学的不冷，上班的也不冷，心里就熨帖舒畅许多。
前些天回家，妈妈又提起我们的棉袄问题。可是今时不同往日，妈妈的手在几年前受了伤，失去了左手的小指和食指。没有了左手的协助，妈妈灵巧的右手就受了很大局限。虽然经过不断地练习，情况好了很多，但终归大不如前。但妈妈总是自比那些没有双手的人，说自己比他们要好很多了。
现而今，需要做的，只是这棉袄。想当年，一家人的衣服，千针万线都经过妈妈的双手。几十年来，妈妈的手从不停歇。即便是受伤后，也总在筹谋着家人甚至已经出嫁女儿的甚至女婿、外孙的衣食。所以，别人看起来土里土气的棉袄，在我们姐妹眼里却是至宝。
因为，经由妈妈的手，这些棉袄都带着恒温的神奇。
【作者：刘莲，笔名阿莲，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，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，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，兰山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。临沂门户网站新闻主编、记者。青藤文学散文编辑。出个人版散文集《岁月有痕》。2019年获临沂市十佳新媒体编辑荣誉称号。2022年，获“羲之文艺奖”二等奖。在中国法制经济观察、临沂广播电视报、临沂日报、今日头条、百度、网易等全国各大网站、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，撰文并参编书刊《临医名医谈健康》《沙汀印象》《商海弄潮》《众志成城抗击疫情》《兰山区中小学作文大赛作品选》等。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