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远嫁他乡,便不能像小时候那样,常常陪伴在妈妈身旁。几百里路虽然不算遥远,但是,也足以隔断妈妈守望的目光;平日的忙碌不能算作借口,却也渐渐地让回家成为一种奢望。
只有在过年的时候,才会有相对长的一个假期,让我可以回家,陪陪我亲爱的妈妈。这是长久以来,我像个孩子一样,期盼过年的唯一理由。
那年大年初二,冒着纷飞的大雪,我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这个已经被称作“娘家”的家。家里新鲜的对联和满地的鞭炮屑,洋溢的过年的气氛。妈妈和爸爸,却变得更加苍老了。
爸爸正在感冒,由于长年的病痛,妈妈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样子,看到我们来了,她抑制不住脸上的欣喜,忙里忙外地给我们找吃的,忙着给外孙女压岁钱,忙着看看我,这么长时间瘦了还是胖了……妈妈总是那样的忙碌着。
听着妈妈关切的问候,我竟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我必须忍着难过,强忍着我看见她更多的白发,更多皱纹,更加弯的腰身...难以言说的悲伤。我强忍着,不让眼泪在大过年的时候流出来。
记得小时候,妈妈也总是这样忙碌着。在我的记忆中,妈妈没有休息的时候。白天,妈妈下地干活,晚上,要给我们姐妹洗洗涮涮,缝缝补补。我们早早地睡觉了,妈妈却要忙到很晚。那时候,我总想偎依在妈妈怀里,静静地待一会,享受一些母爱,重要的是,也让妈妈休息一下。可是,始终没有这样的机会,因为妈妈总是不停地做这、做那,直到我困得不能支持,独自睡去。
即使到后来,妈妈积劳成疾,腿走路时变得一瘸一拐,腰也疼得直不起来,她也没有在家完整的休息过。做饭时,在灶台前等待饭熟的时间,算是休息了;收花生时,因为腰痛,她不能象以前那样直立,便跪在地里,爬着收拾爸爸从地里刨出来的花生,累极了,就坐在潮湿的地里一会,也算是休息了;每次回到家,她总是满身的泥水…
眼前的妈妈,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,因为我们的到来,她觉得高兴和满足。我解下了她身上的围裙,替她做完了她要做的的一切,然后在她耳边,轻轻地说,妈妈,我们去大门口坐坐吧。
我家住在村口,门前便是一望无垠的麦田。此刻,正是夕阳西下,空气微微有些冷。我从不远处抱来柴草,拢起火堆,拿两个小板凳,和妈妈一起坐在墙根。夕阳的余晖和温暖的火光一起映照在妈妈脸上,映照在妈妈的皱纹和日渐稀疏的头发上。此刻的妈妈,像往常一样的慈祥。她不断地和我说话,说着我们给她买的电动车、电磁炉、洗衣机是那样的方便和让人羡慕;还有,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妹妹今年给买的,花了二百多呢,别人都说时髦好看;她不断说着,别人怎样羡慕她有几个又孝顺又能干的女儿……
她似乎从来没有抱怨,她辛劳的大半生,她病痛的身体,她为了两个远嫁的女儿的痛苦的思念,没有抱怨我们为了所谓的忙碌而半年甚至一年才回家一趟的不孝,她没有抱怨在她心脏病发的时候,身边只有那一小瓶“速效救心丸”;没有抱怨在她腿痛的时候,只有自己在捶打;她只是教育我,你婆婆年龄大了,这一辈子不容易,对她要好一点;你的房贷还没有还完,有什么困难给妈妈说,临走的时候,别忘了拿些面条,你从小就喜欢吃……
我一直没有说话,只是随声附和着。在我几十多年的生命中,从来没有一刻,似这样清醒和安静。我静静地听着妈妈诉说,我知道,已经好久,没有人听她诉说了。在我的脑海中,却不断浮现着妈妈抚养我们姐妹从小到大所经历的辛劳和忧伤。在我们都长大成人时,却都远走他乡,留给她无尽的孤独和悲凉。她比我们更加的盼望过年,尽管一年又一年的春节只会让她更加的苍老,但是却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
我不知道该怎样补偿,我对妈妈的深深的歉疚。几天以后,我还是要离开她,让她继续孤独的悲凉,我也知道电动车、电磁炉和洗衣机,不可能弥补什么,那或许只是女儿安慰自己心理的工具。我不能在辛劳了大半辈子的父母膝前尽孝,看着他们日渐苍老,我心里有无法言表的难过。
妹妹送我离开家的时候,我没能正面和妈妈道别,坐在车上,我背对着他们,说了一声,妈妈,我走了!我留给妈妈一句还算完整的告别,将满脸的泪痕留给了自己。
我只是期盼,我会经常有时间,陪妈妈一起坐在老家的门前,伴着夕阳,燃起篝火,听妈妈诉说着她想说的话,在她腿疼的时候,给她轻轻地捶打。
我只是期盼,我们大家在不算很忙的时候,陪着爸爸妈妈,坐在你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门前,听他们絮絮叨叨的,说着他们想说的话,让他们的白发,在夕阳照耀下晶莹透亮,让他们脸上的皱纹,变得平展而安详。
妈妈,明年,我还陪您一起看夕阳!
愿天下所有的父母,幸福安康。
【作者:刘莲,笔名阿莲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,兰山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。临沂门户网站新闻主编、记者。青藤文学散文编辑。出个人版散文集《岁月有痕》。2019年获临沂市十佳新媒体编辑荣誉称号。2022年,获“羲之文艺奖”二等奖。在中国法制经济观察、临沂广播电视报、临沂日报、今日头条、百度、网易等全国各大网站、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,撰文并参编书刊《临医名医谈健康》《沙汀印象》《商海弄潮》《众志成城抗击疫情》《兰山区中小学作文大赛作品选》等。】